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,如有雷同是实属巧合。
1
“云琴,你素来是个懂事的,既然辛月已怀了成儿的孩子,总不能委屈她,就迎入府邸,做个贵妾吧!”
说这话的时候,老夫人正端坐在罗汉席上,一脸慈祥地望着我,可她的口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我的面容枯槁,听到婆母这句话,连眼中最后的亮色都黯淡去。
我是御史嫡女,夫君萧成官从太常寺少卿,正四品,年少有为,颇得圣恩。
我与萧成成婚三年,婚后日子曾也算得融洽,却因婆母着急子嗣,擅自为萧成纳妾,闹得家宅不宁,萧成自请出京,前往江浙一带任职。
这一去两年,今日本是萧成回府的日子,我欢欣鼓舞去迎他,却未料萧成还带回来一个女子。
那女子蒙着面纱,衣着虽然宽敞,但隐隐仍能见小腹隆起,显然已经有孕在身。
“姐姐。”
当她掀开面纱,让我看清她面容时,我未免一口浊气淤积在胸口,久久说不出话来。
那女子竟是我家姨娘生的女儿,我的三妹妹辛月。
辛月的身形和相貌虽与我有几分相似,却不似我身形瘦削、面色总是泛着没有血色的苍白,她活泼健壮,脸颊泛着晚霞般的红晕,双目生辉,与我相比,一个像是纸扎的灯笼,一个却是熠熠生辉的星月。
这桩婚事仿佛就这般定了下来,仿佛我这个当家主母只是透明的一般,我再也忍耐不住,质问萧成:“长卿,当日你离家之时,只说为自己抱负理想,让我安心等你。如今你为何却要食言,还要纳我家妹子为妾室?”
萧成面带愧疚。
辛月却从怀中摸出绣帕,试了试眼泪,抽抽噎噎地抢着说道:“姐姐,我知你要怪我的,可我和萧郎也是真心相爱。当初你和萧郎不过是媒妁之言,罗姐姐也是老夫人安排的。萧郎在这家中,无一日快活日子,方才请命外派。如今这般……实是辛月不得已,还请姐姐不要见怪。”
我晃了下身子,脸若金纸。
萧成却护住辛月,与我说道:“云琴,辛月任性,但千错万错,都是为夫之错。你就念在她是你妹子,现下也怀了我的孩子的份上,就全了我们罢!”
萧成这一提子嗣,老夫人眼里就放了光,劝说我道:“云琴,母亲知道是委屈了你。可你身子骨弱,来了高家多年也无子嗣,这罗氏肚子也不争气……现下就算看在孩子面上,你就容你妹妹入府吧!”
我望着老夫人和萧成,当日为了子嗣,便是罗氏身份低微,婆母尚不在意,何况今日这人是我妹子,且已经有了身孕,而眼下萧成也似已移情于她,我不过是个破纸糊的灯笼,眼见就要自个儿灭了,谁还能顾惜我呢?
“罗氏,这迎娶和安顿辛月之事,可就要你张罗了。”婆母见我不语,当即扭头与那罗氏说道。
这罗氏就是婆母在我婚后一年为萧成纳的妾室。
我和萧成婚后,也曾算得琴瑟和谐,只是我带了娘胎里的病根子,身子骨弱,婚后一年尚不得添丁,婆母就有些着急,擅自张罗了一家姓罗的商籍女子为妾。
那罗氏女子生得貌美,却性格鲁直、目不识丁,又嗜钱如命,在府邸竟还做了营商的活计,只把自诩为清流一派的萧成气得不轻,为此与婆母颇有龃龉,甚至还为此自请前往江浙一带任职,这一走就是两年。
这府上之人,都看不起罗氏这个商籍之女,罗氏却向来我行我素,这会儿听婆母吩咐,也不过小心翼翼瞧我一眼,然后臊眉耷眼地应了一声。
我万念俱灰,当即只苦笑了一声道:“既母亲和夫君都如此说,云琴自当遵从。这些年府里是罗氏操持,这回便是罗氏要再辛苦一回了!”
“那是她应当的。”
许是见我退让,老夫人便吁了口气,拿着茶盏,默默抿了一口云山尖茶泡的茶水,我默默望向她,却是不再多言。
2
入了夜,新人自是亲亲热热,而我一人独倚床榻。
萧成来看我,目光却有些躲闪,“云琴,辛月这桩事,我知是对不住你。可是她一届弱女,不顾一切来寻我,就已经没了退路,若我不收留她,她只有死路一条。如今她已经有了我的孩子,你能不能就看在我的面上,善待于她?”
我微摇团扇,嘴角掀起一抹嘲讽的笑意,“她还与你说了什么,是不是说她母亲出身微贱,她们在吕府受人欺凌、举步维艰,她是藤萝,若无你这棵参天大树,就不可能再生长下去?”
萧成微有诧异,随即自我解悟,“辛月是你妹子,想来她已与你说过了。”
这番说辞,辛月自然不会与我说,但我却耳熟能详,只因当年她母亲便是这般与我父亲说道。
辛月的亲生母亲,出身乐工,红颜不再后,随了我父亲做妾。
当年她用做小伏低,却又不断挑拨我父母的干系,将我那生性耿直的母亲气得断发而去,此后我母亲只是青灯古佛,不再问红尘之事。
辛月母女二人在府中作威作福,而我御史嫡女却受尽这对母女欺凌,又哪来受人欺凌、举步维艰?
何况辛月母亲待她如珠如宝,怎会舍得她一人跋山涉水去寻他,不过都是算计好了,只等萧成来入局罢了。
“她是我家妹子,便是来寻姐夫,你也可以与家中通信,将她送回。既是你自己也生了心思,何必寻这般说辞?”我撕下萧成的面皮,言语辛辣地说道。
萧成向来自诩品行高洁,被我这般说果然变了脸色,便有些欲盖弥彰的怒气:“云琴,你向来自诩清高,当真视自己为云上的瑶琴么?我便是要那落了凡尘的月儿,又有如何?”
我眉宇间落满寂寥,但迎着萧成的,不过是冷傲,“萧成,你见色起意便是起意,又何必给自己找这般多说辞。我久病在身,府中诸事本来就是罗氏打理的,母亲也有此意,你与辛月的事寻常她就是,不必再来与我多言。”
萧成似是与我还有话语,然我却下了逐客令,萧成只能怏怏而去。
3
辛月随萧成回府之后,一直随着萧成住在他的房中。
我听闻罗氏让人张罗收拾了偏院的雅兰院给辛月去住,不过以我所知我那妹子的性子,想来是不会如此好安置的。
果然,不多时,罗氏就风风火火前来,与我告状:“主母,你知我收拾了雅兰院给你那妹子去住,她竟嫌那院子离萧长卿住处太远,竟说我得了你的授意,有意刁难她!”
“然则,萧成是不是就说不若与他一般住?”
罗氏当即点头,随即张大眼睛:“夫人如何知晓?”
我淡淡一笑。
辛月这般做派,我自是一点也不意外,她与我那姨娘一样,都是天生的狐媚胚子,长袖善舞,只愿争那么一些宠爱。
我瞧着罗氏那懵懂的样子,却又禁不住叹了口气说道:“当年姨娘与我父亲争宠,便也是这般,我娘气得搬进了祠堂,与那眼不见为净。”
“原来三小姐是随了姨娘。”
辛月确实随了她娘的脾性,自小她就嫉妒我这嫡女能得到的一切,总是想尽办法抢我的,那些倾慕我才情的少年,却也总会拜倒在辛月的石榴裙下。
我嫁进萧府时,原以为萧成是不一样的,却哪里料到他和寻常男子一样,到底难以抵挡我姨娘和辛月编织的温柔乡。
罗氏见我病恹恹,只一副难以为继的模样,便气鼓鼓地说道:“主母,你可要支棱起来,可不能被他们这般欺负了去!”
我却只笑了一笑道,以一佛语带过:“明镜本清净,何处惹尘埃!”
罗氏便不懂了,只扑棱着一双明眸,“主母,七七不懂,你既然喜欢大人,为什么不去抢呢?”
我见她天真模样,便反问道:“那他也是你的夫君,为何你又不去抢呢?”
罗氏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,“我又不喜欢他,干嘛要抢他?再说我父亲就告诉我,男人是靠不住的,在家要靠主母,出门要靠银子!男人么,还不如银子更让人安心!”
我瞧着罗氏那恣意天真的模样,虽然为她叹息,可是心底又何尝不是有着羡慕:人间烦扰,何尝不是自寻之。
当年婆母张罗罗氏为妾,面上虽说是为了为萧家添后,暗地里何尝不是藏着私心。这萧家虽然三代为官,却都是清水衙门,偏偏我这婆母平日里过得颇为奢华,萧成那些俸禄自然不能遂了她的心愿,她这才与那罗大商人一拍即合,选了他的七女儿为萧成妾室。
我的身子向来不好,平日里这后宅的事我都交给了罗氏,她虽时常藏私,但大体不曾出错,我又将我自己的嫁妆大部分交与她,让她为我打理;只是这些年我也未曾挂心,倒不知她将我那些钱财打理得如何了。
“七七,你能这般想是最好的。以后无论谁当你主母,你可都护住你自己的这般钱财。”
“我的主母就是你啊!就算你家妹子怀了孩子,可她一个姨娘的庶女,怎么也不可能抢你的位子的。”
我却只是淡然一笑。
罗氏不了解我的姨娘,也不知道辛月的性子,她既然敢于奔赴江浙,自不是她一人的主意,这般宁可无媒苟合,也要追随萧成而去,自然不会是为了一个妾室的位置。
4
我在榻上又休憩了几日。
辛月就过来请安,她依旧是那样带几分羞怯的模样,仿佛只是我在家中稚嫩的妹子。
她算准自己挺着肚子,我必然不能让她在院落中等着,便只能让丫鬟请她进屋。
“辛月,有话但凡直说。”
辛月就扶着腰坐了下来,“姐姐,那罗氏粗鄙,张口闭口都是只听姐姐一个人的话……现下让她准备我过门的事,她总是寻各种借口,不是东家绸缎不够,就是西家酒水不足,还请姐姐与那罗氏多说两句。毕竟妹妹的身子是等不了很久的。”
罗氏自是与我说过,虽然如今辛月不过是以妾室身份入府,她却颇多言辞,就差凤冠霞帔,让人八抬大轿把她抬进门了。
我懒与她多言,只说道:“我身子向来不爽利,府中的事都是罗氏操持。她一向打理得井井有条,想来是妹妹让她有些难为了。”
辛月冷笑了一声说道:“姐姐这般庇护她的样子,不知情的人,还以为她是姐姐亲妹子呢!”
我侧过了头,拿团扇遮住了窗中的光线,只说道:“妹妹既是甘心为妾,就不该颇多微词。”
辛月闻言低下了头,也不知在盘算什么,而后突然起身,一脸嫌着晦气的模样,说道:“长姐既如此说,那辛月就不打搅姐姐了。”
她身边的丫鬟连忙扶着她,实际她才不过怀孕四月有余,身子根本就不显,这般做派,倒是更显做作。
我厌恶地别过了头。
5
当晚萧成就来兴师问罪,问我是不是和罗氏一起与辛月为难,害她回去后就腹痛如绞,险些小产。
我明知这是辛月手段,却也懒得为自己辩驳一句,只冷笑了一声说道:“在长卿眼里,云琴便是这般心思歹*之人?”
萧成不敢直视我的目光,只顾左右而言道:“云琴,你一向知书达理,便是罗氏你也与她相处泰然,为何就不能容下你亲生妹子?”
我抬头,望向萧成殷切的目光,却只觉得如同一柄利刃,刺入我的心脏,我满腹心酸,可是浮上面孔的却只有讥讽的笑容:“长卿,既你已信了辛月的说辞,我多说又有何益?”
萧成避了我的目光,只说道:“云琴,你自不是这般心思歹*、小气刻薄之人,只是……对你妹妹,你还是要宽和些吧!”
我的心中添了一分心灰意冷,便背过身去说道:“长卿,既如此,我与你之间,也无话可说。你要娶我妹子,那是你与辛月之事,我无力阻拦,但你若要我心甘情愿接纳,并假作贤良给你张罗,却恕云琴无能为力。”
6
萧成不敢过多苛责于我,可当晚就责罚了罗氏,我听闻她被罚跪,当即就赶了过去。
罗氏跪在冰冷湿滑的石板上,瞧见我,却仍是兴高采烈的模样,“夫人,你那便宜妹子想要风风光光嫁过来,我偏不能遂了她的意,我就要她腹大如簸,在宾客前出丑才好。”
我凄婉摇头,“七七,早晚她都要嫁过来的,你又何必与她不痛快?她的性子我太知道了,最后吃苦的只是你而已。”
罗氏甚是不悦,气鼓鼓地说道:“夫人就这样任他们欺压?”
我只是苦笑:“七七,你我都是无根浮萍,在这府中没了夫君宠爱,本就是如此。你便按夫君和辛月意思操办吧!”
七七向来是最听我的话,虽然她仍然生着夫君和辛月的气,却也只能哭着说道:“夫人,长卿和妹子都待你如此,我们为何还要待在府中?夫人,不若你和七七走吧,七七有很多钱,可以养活你和自己的。”
我扶着她站了起来,用绣帕抹去她脸上眼泪,在她耳边轻声呢语几句,然后说道:“七七,你莫要再哭了!”
7
自来都是只听新人笑,不闻旧人哭。
因着新纳的妾室和即将添的婴孩,萧府一片喜气洋洋,大红的绸缎铺着,嫁衣用金线刺绣着,虽仍不及我嫁进府中那般,可是为迎娶妾室这般置办,自也是过于奢华。
我让七七将这场婚事的请帖送往各高门大户。
七七与我抱怨:“夫人,一个姨娘而已,竟然好大的派头!这架势,旁人知道的是不过那个妾室,不知道的还当娶个夫人呢!当初我进府时不过盖了个红盖头,可是什么也没有。”
我瞧了眼七七,自不免有几分心酸,哪怕她在为府中劳碌,可在旁人眼中她也不过一个无根无萍、不得夫君宠爱的商女罢了;与我这般,虽是嫡女,又是主母,可是身子骨弱,旁人看着,我不过是根灯芯,也不知哪日就要灭了罢了。
当着众人的面,我只能虚言安慰:“辛月既喜欢,夫君又准了,你再不情愿又能如何?反正出的是府里的账,你只需记好账便是。”
七七见我都不置喙,自然也不敢多言。
8
辛月入门之日,父亲和姨娘来了,姨娘穿着古朴大方,再不见入府时的羞怯之态,一举一动已有当家主母的风范。
我虽仍坐正席,可我却觉着自己是这般可笑,气若游丝般,许是这府中上下,除了七七,都在算计着今日新人何时取代于我。
姨娘瞧着我笑,仿佛很关心我般:“云琴身体如何了?辛月是你妹子,以后都是一家人,也好多个照料。”
而眼下,我依旧只能带着虚浮的笑意:“多些姨娘关心。”
“云琴,你忘了,你该叫我娘才是。”
我脸色骤然变冷。
这虽然是桩密辛,然仍是我的锥心之痛。
当年正是她哄得我父亲要抬她做了平妻,才逼得我娘带发修行,这桩事方才搁下多年不再提,只是姨娘在府中总是以正妻自居了。
辛月微微掀起红盖头一角,向我跪拜请安,她的肚子又似大了几分,但许是这几月燕窝便当涮水一般滋养,她的肌肤只显得更加白嫩,丝毫没有寻常孕妇的面色蜡*、浮肿,整个人出落得愈发水灵了。
萧成自然说着辛月肚子已大,不再让她向我跪拜。
姨娘笑吟吟地说道:“我向来就说云琴最是懂事,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家妹子,此言果然非虚。”
当着众人的面,我自然不能随意置气,便冷淡地说道:“那是辛月自己的福气,我并没有照料什么。”
辛月果然就有几分得意,故意挺了挺肚子,摸着肚尖说道:“姐姐,夫君说了,等我生下嫡子,便会抬我做平妻。我说怕姐姐生气不乐意。可是夫君说姐姐不是小气的人,姐姐你应该不会生我气吧?”
虽说平妻仍不过是妾室,可是她所生下的孩子就做了嫡子,那视我这个正妻为何物?就算萧成*迷心窍,我也不敢相信他竟会在这桩事上犯糊涂。
我望向萧成,虽面如平湖,然而心中早已有惊雷。
萧成竟然没有否认,却推说道:“这是母亲的意思。”
我忽而冷笑,如同两年之前,老夫人要纳罗氏女时,他何尝不是如此推说?
当年我还揣着对他的一丝念想,而如今我也免不得看清,他心中早有虎兕,却将一切爪牙推脱向自己母亲。
姨娘依旧捧着张笑脸,“不若今日好事成双,也不等生子了,今日就一起把平妻的名头定下吧?”
我如遭雷轰,幼时记忆浮上心头,只瞪大一双眼睛,颇为惊恐地望向在场的所有人。
而老夫人与我那姨娘你来我往,好不亲热,那张富态的面孔也开始变形、扭曲,她的笑脸在我看来也变得可憎,她说道:“云琴是个懂事孩子,她和新月又是姐妹,今儿不如就一双两好,就抬了新月的名头?”
我感觉所有目光都聚向我,那带着怜悯的、嘲讽的,眼巴巴看着我这个可怜的嫡女被人一步步逼到这个地步。
我晕厥了过去。
而在意识丧失的瞬间,我似乎听到了四起的声音:“恭喜萧老夫人和萧大人喜得新夫人和麟儿……”
9
我原以为萧成是我良人,哪怕心灰意冷,却还留着些许冀望,然而平妻嫡子之事,彻底掀起我的逆鳞。
我原处处谨慎,却也不忘自己留了退路,如今既然他人要这般折辱于我,我却也只能伸出獠牙,去为自己争得一个公道。
婚礼之前,我已让七七将这场婚事的请帖送往各高门大户,面上是按辛月的意思,要个盛大婚礼,实则不过是让萧成落了言官口实。
而眼下,我自然要再送他们一封大礼。
我让七七将这场婚事渲染了一番,不但以平妻之礼迎娶妾室,还将未出生的孩子赐为嫡子,逼得发妻当场晕厥。
萧成近年来颇得圣心,已隐隐有清流一派引头人的派势,而现在不但宠妾灭妻,而且这妾室更是自家小姨,这下一下成了众矢之的。
萧成这趟回京原是可以加官进爵的,这下圣上为了平息是由,不但收回成命,更是罚他闭门思过。
这下,一桩喜事顷刻变成晦气之事。
原来那些要来巴结萧成,预备丰厚礼金的,眼见风头不对,要么就将礼金减半,要么就把拜帖收回。
原来老夫人还想趁着这次婚事多敛些财,这下子在婚礼上挥霍殆尽,可是收回礼金却微薄,而她引以为傲的儿子,如今眼见被她的妇人之见断了仕途。
萧成不免与他母亲离了心。
新月哭哭啼啼的,却只不过惹得婆母厌烦。
而我此时却得了京中女眷的同情。我原也颇有才名,早年还有王府慕名求亲,这些年因老夫人不喜我抛头露面,我常年在府中养病,如今我自然又恢复了往日的交际,眼见我在王府女眷如鱼得水,老夫人反过来求我:“云琴,你向来宽仁,不若你在王府女眷间做个表率?再与你父亲说说,让他为萧成求个情?”
我知她心思,这桩事到底只是家宅后院之事,若我这个正妻不与计较,旁的言官又如何嚼舌根子?
可我不置与否,只是冷冷淡淡一笑:“若我不愿呢?”
婆母大抵从未想过看似柔弱的我竟会当面拒绝她,脸色登时就难看了。
我见辛月眼眶红了红,显然又要演一出苦肉计,当即堵住了她的话口子说道:“辛月也是父亲女儿,想必她也可以向父亲求情的。”
辛月登时就不敢说话了。
我只冷冷一笑。
我父亲是何等精明之人,当日看萧成是个可栽培的,方才将我嫁了过来,辛月母女这般作妖,他看在眼里却是纵容,一来确实宠爱她们,二来我迟迟未有子嗣,多了自己一个女儿也是多了屏障,可现下朝中这般对萧成口诛笔伐,他怎还敢将自己搅入这场风雨?
10
老夫人见我袖手旁观,到底前些日子欺压我太狠,也不敢多言,便转而嘱咐七七,让她多准备些礼事,让萧成带着与人求情。
萧成性子高傲,哪里肯走这些门路,直急得老夫人嘴上气了好几个泡,却又不敢得罪自个儿子和我,只能冲罗七七发作:“让你置办礼钱,你怎每次都如此寒酸?到底是你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,还是故意让你夫君难堪?”
七七得了我撑腰,哪里会把老夫人放在眼里,故意当着萧成的面翻了账簿,苦着脸说道:“老夫人,虽说萧郎君俸禄不低,可是府中开销一直甚大啊!而且三舅老爷、叔公这一家子跟我们借了这么些年的账,到现在都还没还呢!前些日子三姨娘进门,又花销了这许多,妾身哪里还有钱给郎君置办礼钱呢?”
老夫人自己过得奢侈,她自个儿娘家人也都是吸血虫,这些年仗着往萧家借钱也不是一遭两遭,我让七七每次结账都白纸黑字给老夫人过目,并且留下字据来。
果然,老夫人眼见自个儿娘家人签的密密麻麻的字,那脸就更黑了!
老夫人纳七七过门,本来也就是借着她罗家第一商贾的名头,拿钱给萧家填窟窿。本来么,一个有钱,一个有利,倒也是各取所需,但我让七七留了心,她只管跟她父亲投,却未必都真要填到萧家,就算真有人要拿,也一定要明明白白留下字据。
这些年来,我看着朝中边疆也不太平,便让七七拿这些钱去买了地、种了粮食,养了马匹,拿马鬃换了不少银两,再开了酒楼、当铺,这些自然离不开我母亲这旁系诸人手笔,只不过七七在明面上,我就在暗地里罢了。
老夫人向来瞧不起罗氏,哪里想到会被她顶撞,当即冷笑了一声:“罗氏,你字都认不全,账倒计得清楚!”
罗氏倒是一脸无辜:“老夫人,我在家本来就是会算账的!”
老夫人只气得咬牙,但她瞧得出七七一人做不出这手笔,只当七七父亲在后头使坏,当下只能咬了牙说道:“罗氏,你阿父还有好些生意要萧家通融的,可莫要以为萧家一时吃亏就翻不了身,他这般鼠目寸光,可是要吃大亏的!”
老夫人以为这番话就拿捏了罗七七,不料罗七七瞪着圆乎乎的眼睛说道:“阿父,这和我阿父有什么关系?”
老夫人只当她迟钝,当即阴恻恻地威胁道:“你莫要忘了你阿父为何将你嫁进府中!”
我自是看不得老夫人再欺凌七七,何况我也没了耐心与她藏拙,当即回敬了一句:“老夫人,萧家自诩清流,这娶了商籍,还要钱权勾兑的的事传出去,对萧成的名声可就更坏了!”
我的话说得尖刻,加上七七那一点也没志气的小妮儿一下窜到我身后,老夫人到底不蠢,一下想起七七平日里也只听我的话,当即狐疑地打量着我,半晌才说道:“云琴,这些事,你都知道是不是?”
我不应声,也只当是默认。
老夫人脸色阴晴不定,却仿佛重新打量了我,不再当我只是一件摆设、一盏即将灭了的灯火,她半晌才在富态的面孔上挤出言不由衷的笑容来,说道:“云琴,辛月这桩事,是委屈你了。可是你和萧成夫妻一体,如今闹成这般于你又有何益呢?”
我平和地说道:“婆母所言不错,夫妻一体,如今这般并无裨益……那不若就一别两宽,让我和萧成和离吧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