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里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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廿四时野寒露一候先秦之始,采之采子,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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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寒露一候鸿雁来宾」

作为“食草”大国,最早记录在案的花花草草,

基本都与农事相联,

唯独一位,采摘无关食欲。

节后回杭,“寒露”似乎一夜催冬,连着几天冷雨,连出去的心都淡了。待到雨晴,早晨送完女儿,突然想去她曾经徒步的山里,二年不曾涉足,不知山中那片石崖,还有孩童攀爬戏耍?

八月桂花香,九月菊花黄。但经常走“野路”的杭州人,其实都知道,桂花多是人种,如同栾树,深山老林遇见的机缘少之又少。

节前山里,除了苇芒、盐麸花,还是苍绿漫身,不过十多天而已,便换了颜色:那些黄花遍地,细瞅瞅几乎都是菊科花草,尤其“一枝黄花”,不管是加拿大还是本土,都明黄黄开到你眼前,无不提示你,深秋到了。我上次采摘的枫叶尚是青绿,这一次枝头竟然丹红如冠,足以充当瓶花来用——

自然和人事一样,猝不及防间,便“人是物非”。

「哈萨雅琪,一朵小野菊」

对花事的研究,今日多提及日本,但翻开我国的书籍,会发现待花之认真,实在鲜少比得上中国。不提《诗经》、《离骚》延承而来,浩如烟海的花草文学,仅花卉专著,宋始盛,到了明、清则更广。

谈及花道、花品和花令,《群芳谱》、《花镜》、《瓶史》、《遵生八笺》、《花月令》等都不失为“雅学”之书。另外,很多花都有专著,《牡丹谱》、《芍药谱》、《海棠记》、《菊谱》……著作数百部,花类不下几十种。

九月菊月,菊花在中国花事中,绝对可以一领风骚:不仅占据花卉专谱头榜,也是排前的诗词吟诵对象,“咏菊诗三千”丝毫不夸张。

去年杭州植物园的“菊花展”,林林总总多种菊花,多数硕大重瓣,华贵如牡丹,觉得美则美矣,反而没有了赏菊的心境。远不如我在这山野荒茎中,眼看这些野菊,耳听峦上鸟鸣来的更为惬意。

山里并没有学名上的“野菊”(苦薏,形似甘菊)。但在古人认知里,苦薏也非是“味甘,叶嫩可食,花微小”的“真菊”,而菊科又实在太庞大,山间“一枝黄花”外,华泽兰、紫苑、大狼杷草、翅果菊、千里光,都是“叶嫩可食,花微小”,连香味和药性都和野菊相近,也就沾沾菊意,泛称“野菊”吧。

一路走来,虽然黄花瘦,白花小,但岩隙、路边枝枝含苞,朵朵有荣,在冷凉的清晨,“三径就荒,松菊犹存”,菊的可爱可怜,“卓为霜下杰”的品性,便跃然生动起来。那首女儿学校经常歌唱:“哈萨雅琪哈萨雅琪一朵小野菊”似乎不断在耳边循环。

“迎风摇弋,娇小美丽”,独自徜徉在山径中的自己,一株仔细取一枝,抱花入怀,是否欢喜呢?自是欢喜的。

「吃罢百草,长岁飨仙菊」

菊花显名,来自渊明:“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”。自此文人隐逸田园,首谈便是“篱菊”,这看似理所当然的文化意象,其实在中国文化中却比较独树一帜。

如果说西方人文,从古希腊以来习惯由外而内研究“逻辑”、“规律”和“万主”,并触发现代科学;那么中国人文,似乎自始至终落实到“人”本身,由内向外进行“修身”“格物”和“悟道”,终究不离“心学”。我们讲天理,却又不怎么重“理性”,总归比西方要“唯心”些,习惯搞些“天人合一”、“阴阳五行”神神叨叨的事儿。

明沈周《墨菊》局部台北故宫博物院藏

但这些实在是中国人文披着的表皮,论起务实来,中国百家思想有志一同,“天下一致而百虑,同归而殊途”(汉司马谈《论六家之要指》),“此务为治者也”(汉司马迁《史记》),一言概括便是“经世致用”,便是“致广大,而尽精微”。

这种“致知”,其实出现在更早。

聚焦在“草木”这点稍微探源:当古希腊、埃及、印度的神话时代,忙忙为各种植物赋予强大神格时,中国先民却在研究如何吃它们以获得益处:

《山海经》记载二百多种奇花异木,皆是指导如何“食之”,太阳神炎帝尝百草是为了“疗民族”。至于“万物有灵”,已经是后边的故事,上古神仙们和草木没有血缘关系,他们都惯爱“采药”以长生。

最初进入文学的草木,也不像西方史诗一样,重在“神化”,单纯是因“实/食用”。比如《诗经》,花草多要“采采”吃之。就连浪漫主义的鼻祖《楚辞》,满目香草美人,“天问”之下,也是落到“人事”,建房、酿酒、祭祀,各有实用。

但菊花算是另类,它一出现就天然带有仙气。

「屈子陶令后,自此百花杀」

这种仙气,不是西方式的。西方虽然菊多与墓葬相连,但也有两种比较值得拿来一说,一为意大利国花“雏菊”,二为俄国国花“国菊”(洋甘菊),前者是森林妖精的化身,后者则和月亮女神有关。

中国的菊,最初不显,定义为“草”,《山海经·中山经》说女几山,“其草多菊”一笔带过;正传也因其为“候时之草”:季秋之月,鞠有黄花(《礼记·月令》)。菊没有出现在《诗经》,但屈原咏了三句:

“朝饮木兰之坠露兮,夕餐秋菊之落英”(《离骚》);

“春兰兮秋菊,长无绝兮终古”(《九歌·礼魂》);

“播江离与滋菊兮,愿春日以为模芳”(《九章·惜诵》)

他“饮露餐菊”,认为“长菊无绝”,初步定格了菊花高洁、延寿的仙草气质。

明唐寅《采菊图》局部台北故宫博物院藏明唐寅《采菊图》局部台北故宫博物院藏

不知是否源于《楚辞》,《神农本草》将菊列入“不老延年”的上药之列,言其“利血气,轻身,耐老延年”;也似乎源自楚俗,菊酒和重阳组成最佳CP,“九月九日饮菊花酒,令人长寿”(晋葛洪《西京杂记》)。

据说这也和仙人有关,《续齐谐记·九日登高》记载,汉时,受仙人指点的费长房,对其弟子桓景说:“九月九日汝家当有灾,宜急去,令家人……登高饮菊花酒,此祸可除。”恒景遵师指点,果然,当日在家的鸡犬牛羊皆暴死,但家人都无恙。

所以陶渊明言“酒能去百虑,菊为制颓龄”。但菊在他这里,是与“蓬庐士”一起“徒自荣”的。“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”,菊自陶令由仙入凡,过起隐逸的日子,自此后,“高人隐士篱落畦圃之间不可一日无此花”(宋史正志《菊谱·序》)。

元人《老圃秋容》局部台北故宫博物院藏

屈菊高洁,陶菊隐适,秋菊凌霜,便是后世对菊颂赞的三大支流了,又汪洋汇入“东篱”这片田隐瀚海,引发世人植菊成风。但菊既入了凡尘,归了俗家,便也脱不了老祖宗“务食”的根子,所以今有菊酒、菊茶、菊糕、菊饭、菊菜、菊枕……

总之,九月属于菊月,但菊与人,不独相陪在季秋,它的清香和益食,可以享用岁岁年年。

我带回家的这瓶,直接回归初义,算是一瓶菊草吧。不用它来比德君子,也并不刻意隐士采菊,只是遇见,只是心生欢喜,哈萨雅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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